岁月留下的温情

■杜红

1978年夏天，杜义德视察东海舰队，陪同他的是在海军直属通信团服役的女儿杜红。图为父女在船上拍照。作者提供

上世纪70年代初，浙江江山县流传着一个故事。每天清晨，在南海军院子北面的山坡上，常见一位挺拔的长者，头戴草帽，身穿灰色无领制服，手持竹竿，与一群白鹅同行。故事中的长者是我敬爱的父亲杜义德。他参加过红军长征，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多次战斗。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一个

我父母有七个孩子，我排行第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父亲先后到江西省上饶市和浙江省江山县“学习改造”。当时我三个姐姐去农村和干校工作，我们另外四个年幼的孩子跟着父母从北京一路南下。

爸爸以前从来不问家务，也不问钱，整天做的就是上班，就是在书房处理公务，埋头看书。来到江山县后，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有限的生活费还要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还要养活老家的奶奶和插队种地的三个姐姐，这对父亲来说无疑是一个考验。

但爸爸很快就进入了“家庭主夫”的角色，开始掌管整个家庭的财务。每天早上，他提着菜篮子去市场挑选农民卖的新鲜蔬菜，早上骑着自行车进县城买肉和副食。我甚至见过我父亲一点一点地和小贩讨价还价。太新奇了。

父亲入伍前学的木工，动手能力很强。不知道去哪找了些木板，敲几下就能做个小板凳。爸爸还学会了做煤球。他把买来的煤粉在楼前的水泥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浇上水，拌上黄土，上下翻匀，然后铺好，切成均匀的小块，再揉成煤球。我们喜欢在父亲身边看起来精神饱满。我的弟弟们经常被弄脏。我和四姐帮忙捏煤球。不一会儿，地上就会铺上一排排整齐的煤球，过一两天就可以用来做饭了。

1971年初春，几个老干部商量养鸡养鹅。在我们的要求下，父亲还从市场上买了一些刚出生的小鹅和小鸡。金鸡小鹅在楼前的地上摇摇晃晃空，叽叽喳喳，发出可爱的声音。

鸡可以圈养，鹅要养着吃。几户人家一共养了20多只鹅，大人们每天都在讨论每个班次怎么放鹅。我的父亲，经历过长征，喜欢散步，自告奋勇当了主要的养鹅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他陪着另一个叔叔，有时也是他一个人领着鹅“出门”。每天早晨和傍晚前，父亲戴着草帽，穿着旧军装，穿着自制的凉鞋，赶着鹅去河边饮水、喂食。后来这件事被当地人广为流传，爸爸也被称为“鹅将军”。

大院西边有一个公共澡堂。夏末秋初的一天，父亲带我们去洗澡。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刮起了风，沙子随风卷起，拍打着我们的脸颊。天很黑，沙子让我们看不见眼睛。瞬间，爸爸张开双臂搂住两个弟弟，大声喊着我和四姐拉着他的后裙摆，一步一步拖着我们往前走。一瞬间，中等身材的父亲显得特别高大威武。那天，我拉着爸爸的裙子，边走边看着路两边的树，心想:爸爸真像这棵参天大树啊！

这段人生，有穷有苦，有情有乐。有父亲的责任，有母亲的陪伴，我们过着轻松快乐的生活。这也是我们能记得的和父亲相处最亲密的时候。整齐的军营，青山碧水的小城风光，遍地的鲜花野果，糊状的春笋野菜，秋林里的毛栗山核桃...这一切回想起来都是平静而简单的场景。

二

当时大姐小燕去内蒙古插队，二姐小平去陕北插队，三姐小静去天津干校工作。我的三个女儿在很远的地方努力工作谋生，我的父母总是很担心她们。

为了筹钱让姐姐们回家探亲，全家人先攒衣服。那些年，我们几乎没穿过新衣服，捡姐姐们的旧衣服，补长裙和裤子是家常便饭。我们大部分的鞋子都是我妈妈和姐姐们做的。父亲负责在自制的板凳上放一块木板，让母亲和姐妹们把破旧的衣服撕成碎片，用煮好的面糊一层一层地贴在木板上，晾干做成厚厚的布板，在布板上裁出鞋底，用麻线编织成鞋底，镶上鞋面。一双手工布鞋就这样制成了。

然后全家缩食。当时国家还处于粮食限购阶段，姐妹们回家探亲肯定会造成全家缺粮。作为一个经历过吃糠咽菜的老红军，父亲建议用红薯充饥，用豆粉和普通面粉混合做馒头。那几天我们床底下经常放红薯，我脾胃虚弱，贫血虚弱，头晕目眩。细心的爸爸真的能从水里榨出每一分钱。他经常赶到县城肉铺买最便宜的猪头，自己清洗干净，煮熟腌制。他每次做饭都放一点，可以放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