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依靠风投、银行贷款和预收费跑马圈地的互联网创业者，在失败之后，往往喜欢在社交圈“卖惨”、“哭穷”。但是，他们自己要么靠挪用消费者的资金过着奢靡的生活，要么早已将巨额财富转移到海外。

精锐教育创始人张熙是最新的又一个创业者失败后试图靠“卖惨”博取同情的典型：

10月7日，网传张熙在朋友圈发文，向亲友、精锐的客户和精锐的员工等致歉，称患抑郁症有一段时间了，并称自己一心做教育，但确实投资扩张太过激进和疏于投资及财务管理，导致今天的局面。

从网传朋友圈图片文字看，张熙表示，“特别是巨人的收购是我的滑铁卢，导致今天的局面。所有精锐的员工们都是好样的，他们一直在合法认真做事，认真做教育，是我无能和任性连累了他们，他们都是清白无辜的。我一直把精锐作为自己的唯一，从没有贪图享乐，只是想把事业做好，结果却走向了反面。很抱歉，很抱歉，我抑郁症有一段时间了，导致过去两年做出了很多错误决策，请勿扰家人，勿扰精锐小伙伴。”

然而，10月8日，据媒体报道，精锐教育回应称：“（网传截图）是假的，根本就不是老板的朋友圈”，并表示“我们都在正常上班”。精锐教育工作人员还表示，张熙没有轻生，上午还在公司开会，公司也正常运营、向家长退费，“公司已经辟谣了”。

据精锐教育提供的朋友圈截图显示，张熙说，“大家放心，我没事，精锐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和精锐的1万名伙伴在政府的帮助下要做率先转型成功的教育企业，我会像以前一样热爱教育、热爱精锐。行业的低潮时刻，但相信光明。”

连续亏损后股价暴跌98%

张熙疑似朋友圈卖惨背后，是张熙一手创立的精锐教育面临倒闭，其在美上市公司也处于退市边缘。

8月31日，精锐教育2018年斥资数亿元收购的巨人教育宣布，由于经营困难，秋季无法继续向学员提供教学服务。这意味着，巨人教育正式宣告破产。而精锐教育不仅无力出手拯救当初极为看好的巨人教育，自身也陷入倒闭危机。

8月4日，精锐教育收到纽交所发出的退市警示函，若未来6个月内，连续30个交易日内普通股平均收盘价低于每股1美元，则会被要求退市。截至10月7日，精锐教育股价为0.38美元/股，距2018年上市后16美元的最高股价，下跌了98%，总市值也仅剩下6138万美元。

去年开始，因为疫情和监管对学科类培训的新规，精锐教育的业绩大幅下滑。截至2018年8月31日、2019年8月31日和2020年8月31日的财报年度，精锐教育营收分别为28.63亿元、39.94亿元和34.39亿元，归属于普通股股东的净利润分别为-7.21亿元、2.45亿元、-7.30亿元。

在截至2021年2月28日的2021年财年上半年，精锐教育又亏损了3.32亿元。

截至2021年2月28日，精锐教育持有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5.24亿元，比2020年8月末减少了6.34亿元，比2019年8月末减少了8.6亿元。这表明，精锐教育正在迅速失血。

预收学费超过27亿元

更为严重的是，由于过去几年的疯狂负债扩张，精锐教育截至2021年2月末的资产负债率高达97.94%，已经不堪重负。

这些负债里面，最重要的负债是银行贷款和学生预付学费。其中，截至2021年2月28日，精锐教育收取的客户预付学费余额为27.31亿元。

这个数字相当惊人，我们统计了从2017年-2021年精锐教育向学生预收的学费数据后发现，即使在监管2018年要求培训机构只能收取3个月费用后，精锐教育的预收费总额仍然持续增长。这说明，要么精锐教育没有遵守监管要求，违规超期预收费；要么是精锐教育通过疯狂扩张增加学员数量来实现预收费的快速增长。

截至2017年8月31日，精锐教育收取的客户预付学费余额为15.31亿元，到当年11月30日，客户预付学费余额增长至17.38亿元。

截至2018年11月30日和2019年11月30日，精锐教育收取的客户预付学费余额分别为22.19亿元和24.26亿元。

截至2019年8月31日和2020年8月31日，精锐教育收取的客户预付学费余额分别为21.71亿元和25.41亿元。

除了预收学费外，精锐教育还欠了大量银行机构贷款。截至2021年2月28日，精锐教育共有短期贷款6.73亿元，长期贷款8.38亿元，总贷款为15.11亿元。

截至2019年8月31日，精锐教育披露的其贷款期限分别为：2020年、2021年、2022年、2023年和2024年到期的贷款金额分别为3.22亿元、3.2亿元、8.67亿元、1.46亿元和1296万元。

这意味着，2020年将是精锐教育的偿债高峰期，从目前状况看，精锐教育不仅将高达27亿元的学员培训费消耗光了，而且手里也没有足够的现金偿还银行贷款。

依靠贷款和上市募资买买买

哪些银行给精锐教育发放了贷款呢？

2018年9月，精锐教育向招商银行贷款5000万元，该笔贷款于2019年8月偿还；2018年12月，精锐教育再次向招行贷款1987万元。

2019年1月，精锐教育从中信银行获得6800万元和3200万元贷款，年利率均为5.18%。

2019年3月，精锐教育从上海浦东银行获得1.3亿元贷款，年利率为4.35%。

2017年11月，精锐教育从上海浦东银行获得4.5亿元5年期贷款，2018年12月，精锐教育偿还了4500万元。

2019年3月，精锐教育与瑞银集团新加坡分行达成贷款协议，获得1.39亿美元3年期贷款，主要用于股票回购和资本开支等。

2019年4月，精锐教育从上海浦东银行获得4320万元5年期并购贷款。

除了借款，2018年精锐教育通过赴美上市募集了1.67亿美元，这部分资金也被用于并购。

张熙和精锐教育拿着50多亿元银行贷款、学员预交学费、IPO募集资金做了什么呢？

2018年8月，上市不到半年，精锐教育并购了天津华英教育；同年10月，精锐教育联合第三方，斥资7亿元共同收购启迪巨人100%股权。当时有媒体报道称，通过收购天津华英和北京巨人，精锐教育打破国内K12教培行业好未来、新东方双寡头的格局，迅速跻身行业第三。

实际上，从2015年到2019年，除了天津华英和北京巨人外，精锐教育还密集收购了12家教育培训机构，其中2017年3起，2018年7起，其疯狂程度令人咂舌。从精锐教育上市后披露信息看，其并购资金大多来自学生预付费和银行贷款。

2015年3月，投资家学天地社区托管连锁（K12）。

2016年，投资菲常记忆（K12）。

2016年，投资蘑菇教学（K12）。

2017年4月，投资私塾家社区教育连锁（K12）。

2017年6月，战略投资小小地球（素质教育）。

2017年8月，投资童程 STEM培训（素质教育）。

2018年3月，投资培飞思维数学（K12）。

2018年3月，投资爱尚跆拳道（素质教育）。

2018年3月，投资知子花家庭教育（素质教育）。

2018年3月，投资汉翔书法（素质教育）。

2018年7月，领投麦淘亲子游（素质教育）。

2018年8月，全资并购天津华英教育（K12）。

2018年10月，收购启迪巨人（K12）。

2019年1月，投资锐思教育（K12）。

也难怪有不少学生家长质疑，张熙依靠预收学费去做投资并购，高负债运作上市，如果冒险成功了，张熙就是创业英雄；如果失败了，后果由学生家长承担，这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吗？在上，有不少精锐教育抱怨，张熙员工工资不发，学生预收费不退，却在朋友圈宣称“穷家荡产”，这是要“要挟谁”呢？

张熙破产疑云

张熙真的破产了吗？新经济IPO查阅了精锐教育招股书以及上市以来的历次财报后发现，张熙不仅从股份转让中套现了上亿资金，还长期免费借用公司8000多万资金用于“个人生活”；公司上市后，张熙更是通过设立海外家族信托的形式持有公司超过35%的股份，将个人财富与公司债务及司法风险完全隔离。

从张熙个人经历看，其绝对是高智商。1996年，张熙获北京大学学士学位，2004年获哈佛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2008年创立精锐教育集团。截至2020年末，张熙持有精锐教育35.8%的股份，是第一大股东，按精锐教育2018年上市后最高股价计算，张熙持有的市值约55亿元人民币。

招股书显示，张熙的全部股份通过英属维京群岛离岸公司Happy Edu Inc.持有，后者则由同样注册在英属维京群岛的Zhen Wei Family Trust 家族信托控制，张熙为该信托的实际控制人。

海外家族信托的一个重要作用是规避风险，例如，如果企业倒闭或破产，企业创始人的海外家族信托财产不会受到影响；如果企业创始人在境内有连带担保行为，同样也无法追溯至海外信托资产。新经济IPO注意到，国内几大银行在向精锐教育贷款时，都要求精锐教育和张熙担保，但未来如果发生违约，恐怕金融机构也无法将张熙存放在海外信托中的资产抵债。

除了设立信托保护个人资产外，张熙早在2017年公司上市前已成功套现了一部分。2017年12月，张熙以1.63亿元的价格将部分股份转让给其他投资人。财富自由的张熙不满足于套现，还利用“免息借款”手段占用公司巨额现金。

截至2015年8月末、2016年8月末和2017年8月末以及2017年11月末，张熙欠精锐教育的借款分别为3150万元、3500万元、8125万元、2128万元。精锐教育称，张熙借款目的是“个人使用”。这些借款有三大特点：无利息、无担保、无固定期限。直到上市时，张熙不得已才归还了上述巨额借款。

张熙利用创始人优势地位向公司借巨额现金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揩公司所有股东以及客户油（这些现金来自风投资金、银行贷款或学生预付费）之外，张熙的主要动机应是利用借款避税。张熙如果给自己发放3000万元-8000万元年薪，则按照个人所得税，他每年至少应缴纳1000万元-4000万元个人收入所得税。但通过公司无偿借款的形式，张熙巧妙的改善了自己的个人生活，又避开了高额工资税。

如今，张熙跑到朋友圈高喊“穷家荡产”，不知道那些已经拿不到工资的精锐教育员工和预付了数万元学费的学生家长会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