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咖啡自曝财务造假后，股价暴跌超七成，并牵连同门“神州系”公司股价大幅跳水。日光之下，绝无新事。瑞幸咖啡究竟是如何“现行”的？投资者如何从瑞幸案例中获取经验，识别上市公司财务欺诈，远离财务造假公司？“吃瓜”之外，每一位市场参与者都应不止于“围观”。

4月3日下午4点，e公司“财经明星会”第十场邀请到财务专家方烈作为主讲嘉宾，从财务视角专业解读瑞幸事件。

e公司：怎么看瑞幸咖啡自曝财务造假？自曝造假这一行为常见吗？

方烈：像瑞幸这种情况，估计是内部人员布了空单，知道里面的情况，他可能是参与人员，不是核心人员，但整个过程知道的比较清楚，如果在二级市场做空，利益会特别大，可能他搜集了一些信息，在二级市场布了空单，然后再把这些信息透露给世界知名的做空公司如浑水，后者会对这些信息进行甄别，觉得存在问题才会做进一步的调查。

自曝造假的行为相对来说不是特别多，一般来讲都是利益问题，利益分配好了没必要曝光出去。瑞幸事件其实就是纸包不住火了，公司面临财报期，可能没有搞定会计师事务所，最后实在没办法了，说是COO的问题，先找一个责任人出来。包括其他市场也会有这种情况，年底公司资金到不了账，公司去借钱借不到，最后没办法了，来一个业绩大幅度预减，这在A股也并不罕见。

造假上市可能性极大

e公司：瑞幸咖啡于2019年5月登陆纳斯达克，公司自曝2019年第二季度至第四季度存在伪造交易行为，是否其上市前就存在造假嫌疑？

方烈：上市之前造假的动机一般是为了顺利完成IPO，并尽量多的募集资金。等到上市之后，则是为了尽可能的高价减持，股价越高，之前的这一批投资者、高管或者说原始股东，才能够尽可能高的交易套现。实际上这个动机应该是比较明显的。之前很多曝出造假的公司，仔细一分析，在IPO的时候就已经造假了。根据我们的判断，应该是在IPO之前就会有造假，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

在造假案例中，会计师事务所可能面临两种情况：一是双方本来就是一伙的，二是敌人太狡猾了，可能造假水平太高了，会计师事务所也看不出来，这种情况也是可能存在的。

早期发病还不太明显

e公司：瑞幸咖啡承认COO涉及22亿元虚假交易，其虚构收入的行为在财报中是否有迹可循？

方烈：瑞幸的案例还属于早期，发病不是特别明显，如果你测体温的话，会发现他的体温可能还不是特别的低，这个时候你需要做CT，需要做核酸检测。如果单纯看财报想发现明显的财务问题是比较难的。

瑞幸本身就是不盈利的，没有虚增利润，本来就没有赚钱，这类公司的识别难就难在这里，单纯拿出损益表看22亿收入的虚增是有难度的。做空机构也花了很大精力，请了很多专业人士，几百个兼职调查人员。所以在病症还不是特别明显的时候，发现并且把他隔离是有一定难度的。

按销售额给估值 所以先虚增收入

e公司：虚增收入的同时也需要增加相应的成本和费用，类似情况是否说明瑞幸得到了上游供应商的配合？

方烈：不一定。收入虚增成本也会虚增，但可能这个实务交易就是没有的，很多时候不需要有上游的供应商来配合，甚至公司自己做一个马甲就可以了。

瑞幸这类公司在这个阶段，基本上给他的估值不是看他的利润，而是看销售额，这是最主要的，就像很多平台类公司一样。所以对他们来讲，先要虚增收入，接下来就是成本和费用。他可能要完整的一个的造假的话，可能会有一些机构或者朋友的配合。以前有一个A股公司，虚增了几十亿的收入与成本，但是没有虚增利润，在当年也有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排除瑞幸货币资金被挪用的可能性

e公司：除了虚假交易，虚增相关成本和费用之外，瑞幸咖啡可能还存在哪些问题？

方烈：瑞幸事件太突然了，不排除公司账面上货币资金被挪用的可能性。一方面货币资金不停地在烧，一种可能是真的在烧，另一种可能是假的在烧，如果是假的在烧，可能就是通过一些关联交易。不过这仅仅是一种可能性，是作为投资者一种合理的怀疑，最后还是要通过监管机构来认定。

研究神州租车对分析瑞幸是非常必要的

e公司：瑞幸造假丑闻曝光后，“同门”神州租车股价暴跌，怎么看待市场资金牵连“神州租车”？

方烈：到底谁是因谁是果其实也很难说清楚，彼此可能互为因果。因为瑞幸咖啡的造假曝光导致神州租车的股价暴跌？还是说因为神州租车本身就有问题最后引发瑞幸事件？这个问题至少还是有很多疑点的。

作为投资者，如果要投资瑞幸的话，必不可少的一个功课就是，一定要把神州租车的基本面弄清楚，把公司从IPO以来的每一份财报都弄清楚，包括公司股东的所作所为，因为他们（神州租车和瑞幸）都是一个团队。我要买一只股票，我需要看你的这个团队过去做了什么，过去的信用记录是最主要的。所以对神州租车的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

同类型公司未来估值会承压

e公司：2011年左右中概股曾爆发大规模信任危机，导致赴美上市公司数大幅减少，此次瑞幸造假事件是否会带来类似影响？中概股估值是否会遭遇重估？

方烈：影响其实很大，除了自身财富灰飞烟灭外，会导致很多正规公司赴美上市受到影响，特别是在这个阶段，而且推而广之，也影响到咱们国家在国际上的声誉。

对中概股来说，像这一类型的公司，雾里看花、扑朔迷离的，未来估值一定会承压 。另外同类公司未来再去IPO，可能代价会更大，成本会更高，过程会更加曲折艰难，好在我们现在科创板开了，不一定要求盈利。

一年赚五倍不罕见，五年赚一倍很罕见

e公司：如何对一家公司的股票进行估值，需要关注哪些财务指标？

方烈：一个公司的估值，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公司未来的自由现金流贴现。这其中包含了一些指标，但这些指标本身就是不确定的，所以需要在这些不确定中寻找相对确定性。确定性越强的公司能带给你的预期收益就是越低的。虽然我们的预期收益率比较低，但是我们的风险很小，其实长此以往，我们的收益其实是不低的。有一种说法是，一年赚五倍并不罕见，但五年能赚一倍的很罕见。

给一家公司估值有很多指标，不同的行业、不同的公司，不同的发展阶段，侧重点是不一样的，但最重要的指标还是货币资金，货币资金是企业的血液。

管控好贪欲，不要心存侥幸

e公司：投资者如何识别虚假交易？如何避免踩雷？

方烈：要避免踩地雷，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管控好我们的贪欲，很多人买P2P，买数字货币的产品，炒概念股、题材股，最后踩地雷、血本无归的，全部都是因为“贪”。如果你贪性强，就会很容易感召这一类的骗子。

第二，千万不要认为说不懂不要紧，反正我运气好，千万不要认为自己运气好，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我们有句笑话就是说“凭运气赚的钱，最后还得凭实力亏回去。”

第三，要学习专业知识，特别是财务方面的一些专业知识，这是最基本的。

最后，要相信常识，当从常识来讲说不过去了，那这里面肯定就有问题了，所以我们反复强调要相信常识，“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从瑞幸事件来讲，涉及到一个常识，就是他在资本市场上讲的故事，因为中国的咖啡市场渗透率很低，而在西方国家是很高的，那这里给投资者描绘了一个巨大的渗透空间，很煽情，也吸引了很多国外投资者，但我们自己凭常识就可以想一想，如果他不是这么低的价格，你会去买吗？你会去喝吗，他的卖点是什么，要多问几个为什么。

货币资金是最重要的指标

e公司：造假公司都有哪些套路，投资者如何攻破？

方烈：最重要的指标是货币资金。现在财报损益表中，需要列式利息收入，这个科目可以帮助鉴别货币资金的真假。

看一个公司可以首先看他的货币资金。可能他的财报里有几十亿的货币资金，但实际上是没有。那这要如何识别呢？

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公司的钱要存银行，钱存到银行是有利息的，如果是个人的钱，会去银行买理财产品。按照这个思路，最简单的就是看他的利息收入，比方说他账上有100亿的存款，他的利息收入只要有500万元，解释不过去吧，只能解释为这个钱是假的。他平常的收入、利润是假的，但公司可能和自己的马甲做交易，签一个100亿的单，年底就形成100亿的收入，12月31日，钱回到公司的账上。那没有钱怎么办？他去找地方拆借，从别的地方拆借形成100亿的货币资金，到1月初又把他转出去。所以说如果账面上有很多钱，又没有利息收益，又不做理财，就不要听他们的解释了。如果研究下去，实际上还有很多窍门。

本文源自e公司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