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不是在闹市的灯火阑珊处,而是在空谷的深山里。这是孙立鹏先生《蓦然回首》的立意背景。
在闹市的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的寻找,会有一种被偷窥的窘态和被阅读的无奈。如果从文化的意义上来讲,是一种文化的他视。而独行在空谷的深山里,蓦然回首,寻谁呢?只有自己,是一种文化的自视。由他视到自视,这种时间和空间的转换,使我们对已过的三维时空有了一份清醒的、静性的、客观的反思和批判。然能自视者少。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古今成就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王国维迷惘在入仕的文化他视里,自然不会有对自身文化自视的批判和反思,更没有能力找到那个时代文化的出路,只有用沉湖来成就他的一生:“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这是他在1927年6月2日留下的遗书,当日投昆明湖而尽。1927年的前后,有什么世变?又受什么之辱呢?1926年北伐以后,复辟清室的幻梦破灭,至1927年离清朝的灭亡、民国的建立,也不过十五年的时间,这就是他遗书中所讲的“世变”。从文化的心理上讲,他还没有从清代文化的心理中走出来,他无法不承受着巨大的孤独和被时代抛弃的心结,这与明末清初的客死他乡的大学者顾炎武有着相同的文化心理。
一份清醒的、静性的、客观的反思和批判,无疑是一种文化的自虐,是一种文化自残的痛苦。一个民族只有具备了这种文化的自虐,这个民族才是有希望的。和王国维同时代的陈独秀和鲁迅们高举着新文化运动的大旗,经过急风暴雨般地对自身的文化进行了自虐、自残式文化批判的过程,才奠定了中国现代文化的基础。而今我们缺少的往往就是这种文化的、自虐的、自视的批判。现在社会太多了浮躁。
由观孙立鹏《蓦然回首》而拉扯了这么多,可见了这幅艺术作品的蕴涵。
牧夫,出版过散文集《记忆深井里的小水珠》《文明的碎片》《藏家有话》、诗集《牧夫古韵》《牧夫诗集》等。散文、小说、诗歌、评论等在《中国作家》《中华散文》《散文百家》《莽原》《诗刋》、香港《大公报》等杂志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