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斩颜良解白马之围,由此获封汉寿亭侯。这件事在《三国志》中有明确记载,这就让我们产生了一些疑问:官渡之战,曹操袁绍侦骑四出,关羽应该也知道刘备就在袁绍军中,自己斩了河北四庭柱甚至可以称为袁绍首席大将的颜良,一定会让刘备很难堪甚至陷入险境,那么关羽为什么不顾刘备安危而斩颜良呢?此事细细想来,其中存在三种解释——咱们只谈三国正史,跟演义小说无关,就按正史的记载,看看哪种解释说得通。
读者诸君都知道,古代战争讲究的是“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曹操作为当时最杰出的军事家,在精研《孙子兵法》的基础上还写出了《孟德新书》,那本书并没有像《三国演义》写的那样,被张松挤兑得扔进火盆烧了,至少唐朝名将李靖就曾认真学习过。在《李卫公问对》中,李靖就曾大段引用过:“《曹公新书》曰:‘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己五而敌一,则三术为正,二术为奇。’”唐太宗李世民也击节赞叹:“深乎,深乎!曹公必知之矣。”
连李世民李靖都想把曹操的著作当做众将的必修课本,曹操要是不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那不合常规,而且曹操要是真的如此之蠢,也早被兵多将广占绝对优势的袁绍干掉了。
另外我们还注意到,袁绍这个人比较喜欢摆谱,做事也讲究个仪式感。他迎接溃败的刘备,做足了功课,也给足了刘备面子:“青州刺史袁谭,先主故茂才也,将步骑迎先主。先主随谭到平原,谭驰使白绍。绍遣将道路奉迎,身去邺二百里,与先主相见。”也就是说,袁绍派嫡长子袁谭做迎宾,手下诸将沿途夹道欢迎热情招待,袁绍本人大张旗鼓出城二百里迎接——在后汉三国时期,就是皇帝刘协也没有享受过如此隆重的礼仪。
袁绍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欢迎刘备,其实也是在用刘备来为自己造势:“左将军、豫州牧刘备是支持我征讨汉贼曹操的,这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于是刘备到了邺城(当时还是袁绍的地盘),就成了各路诸侯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曹操,曹操到。如果刘备依附(不是投靠)袁绍这件事曹操居然不知道,那他就不配被称为三国第一枭雄了。刘备依附袁绍,不但曹操知道,就连袁绍曾经的敌人赵云也知道(赵云原为公孙瓒部将,公孙瓒为袁绍所灭)。赵云冒着被袁绍治罪的危险,投奔刘备,并且偷偷为刘备招募训练了一支骑兵部队:“先主就袁绍,云见于邺。先主与云同床眠卧,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绍不能知。”
于是有人说,关羽刺杀颜良的时候,也是明知道刘备是在袁绍军中的,但是他为了报答曹操的知遇之恩,也就顾不得故主刘备的死活了。正是关羽不顾一切斩杀了颜良,这才获封汉寿亭侯。这肯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无论是关羽事前跟曹操表白,还是事后只身逃归刘备,都证明了他对刘备的忠诚。
既然关羽绝无坑害刘备的可能,那么关羽敢于在万马军中刺杀颜良,就剩下三种解释了。
第一种解释:曹操对关羽封锁了消息。
作为一名被擒投降的偏将军(曹公禽羽以归,拜为偏将军),关羽只有有限的人身自由,一举一动都是要受到严密监视的。关羽一向心高气傲,在曹营朋友并不多,仅有的两个朋友张辽徐晃又很忠于曹操也很讲原则,虽然跟关羽私交不错,但是他们也会把关羽的一举一动报告给曹操(关羽决定立了功就走,也是张辽报告给曹操的:“辽欲白太祖,恐太祖杀羽,不白,非事君之道,乃叹曰:‘公,君父也;羽,兄弟耳。’遂白之”。)所以关羽很可能不知道刘备就在袁绍军中,否则他早就一骑绝尘跑掉了(四百多年后秦琼程咬金就是这么干的)。
第二种解释:关羽未知刘备下落,斩颜良以扬名立威,向刘备报告自己的坐标。
当时刘备关羽张飞三人被曹军冲散,三个人其实是失去了联络的:刘备带着甘夫人投奔了袁绍,关羽连同糜夫人以及比刘禅还大的刘备之子一同被俘(后来关羽只身逃归,糜夫人与刘备之子下落不明,甘夫人到荆州生了刘禅),张飞进了芒砀山打游击娶了夏侯渊的侄女。
关羽受曹军监视,要想通报自己的消息,只能在战场上斩将立威扬名,好让刘备或者张飞在方便的时候跟自己联络。要知道在万马军中单人独骑刺杀颜良,是要冒生命危险的:颜良并非泛泛之辈,如果陷入缠斗,关羽很可能有去无回。但是关羽除了冒险一搏,别无他法,这搏命,也成就了关羽的一世英名。
第三种解释:关羽闯入袁军是寻找刘备,颜良只是个被误杀的倒霉蛋。
这种解释比较容易被人接受,甚至还衍生出了“颜良之所以被杀,是误以为关羽来投”。但是这种解释却不符合关羽正大光明的性格和事情常理:如果关羽是闯入袁军寻找刘备,完全没有必要对颜良痛下杀手,除非是关羽对刘备迷之相信,相信以刘备的能力和声望,一定会在袁绍面前化险为夷。
但是笔者更愿意相信关羽此时是一箭双雕:刺杀了颜良,第一可以报答曹操之恩,第二可以向刘备通报自己的消息,至于颜良,根本就没放在关羽眼里,杀也就杀了。而且杀了颜良,甚至还会促使袁绍允许刘备派人联络自己——一勇之夫颜良的价值,远远低于万人敌关羽,失颜良而得关羽,这笔买卖袁绍也愿意做,毕竟死了的名将,一文都不值。
不管怎么说,关羽斩了颜良,之后挂印封金只身逃归刘备,虽然没有过五关斩六将,但是他对刘备的忠诚不容置疑。至于如何解释“关羽斩颜良将刘备置于险境”的问题,就用请读者诸君见仁见智了:您认为这三种解释,哪一种更说得通呢?